《有篇散文》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此去经年

    岁月如殇,牢牢地印记着那些逝去的流水样的年华。寂寞东风,轻轻地弹奏一曲感时伤怀的琵琶。

    这个时代,网络和现实一样繁华似锦。似梦似幻之间,不知不觉我们已经被生活的琐碎和繁杂套牢。青春的痕迹和如火的风尘在四季交替中渐渐淡漠。走出白衣飘飘的绿树蓝天,投进沸腾的十丈红尘,发现一切都变得如此真实而又模糊。我们在每个空虚的夜晚总是会自然的想起从前,却在第二天的日出前又把它们忘掉。

    那些花开锦绣的日子里,谁和谁在瀚如烟海的人群里相识,谁和谁在痛苦和快乐间相知,谁和谁在幸福和甜蜜里相爱,又是谁和谁在秋风泛起时无奈地分手。此去经年,应是良辰好景虚设。思念象千年古树的老根一样,每分每秒缠绵纠结。

    有个叫坏蓝眼睛的女子说,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样,爱不过是平地起的一场波澜,只要过去了,便可以平静,便可以忘记。他一样,她也一样。真的是这样吗?当爱已成歌的时候,唱歌的人已变成风景。那些曾经触手可及的风景已经远去的时候呢?什么时候会有人调配新的色彩。

    清晨,我们赶在路上,眼睛里是一张张苍白的脸。仿佛映照着内心的怕见阳光。我们总是怕被人翻开往日的扉页,那记载着悲伤和幸福的日子。然而在夜深人静的时候,自己却在一遍遍反复折磨。寂静的黑暗里,有泪划过脸颊。

    丁香花的歌声会在四季里盛开,你闻到它的芳香吗?走在熙熙攘攘的街上,碧空如洗,象我们曾经天真的心。晚风吹起,天边盛开晚霞,可曾想起,再一次紧紧拥抱心中的天涯。

    音乐响起,香烟烧痛了手指。本想写一段开心的话语,想着写着就成了这些苍白的文字。有的人走了,有的人会来。近的会将远去,远去的终将消失。动起我们青春的笔吧,写下那些让人难以忘怀的人和事,再次回顾一下曾经的经历,再次感受一下久违的温暖。用这些如水的文字,祭奠那些或开心或伤怀的如歌岁月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那时花开

    窗外细雨绵绵,丝丝的凉意一层一层落下来,渗透到心里。仿佛一滴露珠,溶化在碧潭里,慢慢地漾了开去,全身都清爽了起来。一直喜欢这样的天气出去闲逛,遂出去走走。

    走在郊外的黄泥小路上,天空依然阴霾。穿过大片绿色的田野,眼前是一个静静的村庄。青瓦白墙,曲折的巷道和错落的屋檐,典型的江南风格。庄里铺的是水泥路,不很宽,其蜿蜒曲折让人不知道究竟是通向哪里,却更增雨天漫步寻幽的乐趣。

    细雨无声地落下,洒在瓦面,树梢,石上,水中,洒在为生命而颤抖的绿叶上。步履移动间,鞋底与路面摩擦发出沙沙的响声,更添四周静谧的气氛。偶尔道路转折时,面前会突然出现或一排矮树,或一截断墙,又或一块怪石,都能令你眼前一亮。

    水声传来,粼粼浚浚,清冽悠长。信步走去,原来是庄外引入的活水,潺潺流动间,水面织出一道道纹理,如光华的锦缎闪闪生辉。蹲下身去,掬一捧清凉在手心,感受到自然的和谐与满足。丛丛的绿草间,发现一株黄色的小花,斜风细雨中,轻摇款摆,曳曳生姿。凑近细看,纤巧的花瓣上一层荧荧的光亮悄然浮动,如月夜石上的清辉。

    不知不觉到了村庄的另一边,村庄小了点吧,觉得兴致未尽的样子。远处很显眼的立着一座大屋,离群独立,有种寂寞的萧索,却又觉得傲世般超然。穿过长满杂草的细路,伫立在门前。“峰回千转□□□,云行□里法无常”,门两侧高大的立柱上雕刻着这样一副对联,字体刚劲潇洒,俊逸思飞。横批“道缘自然”。由于自然的侵蚀和人为的破坏,有的字已经磨平消失,有的依稀还有点影子。立柱上依稀还有一道道的刀痕,是谁和谁的仇恨在这风雨残寰中延续?

    院内杂草丛生,高可及人。大屋外面的墙上隐约可见绿色的苔鲜,屋顶的瓦片残缺处处,有的缝隙中已经冒出了植物的尖梢。真当得上是“苔痕上阶绿,草色入帘青”了。拨开如守卫般拱卫大屋的植物,小心地挪着步子。在相对高大的植物下面,赫然发现几种草药在其中默默地生长。借助空隙洒下的阳光和雨水,它们谨慎而小心地播洒着自己的种子,生根,发芽,开出绚烂的花。

    大屋终于临近眼前。脚下突然凉浸浸的腻滑,低头一看,一条尺半的黑色小蛇从容滑过,嘴边吞吐闪烁着鲜红的分叉。这里的生物并不怕人,绿色的金龟子懒洋洋地伏在一片叶子上,嬉闹的麻雀成群地呼啸而过。

    推开厚重的木门,灰尘簌簌而下,遮得满身满脸。看来有好久没有人来过了。进门后右边墙上挂着一个木质的黑板,看起来是曾经的教室了。破碎的天窗和棚顶有雨落下来,地上有了些微的积水,雨点打在水面上,溅点微弱的涟漪。墙角有草长出来,昂然而立。屋子里只有角落里剩下几张残破的课桌。斑驳的桌面有曾经的笔痕,那些静静的文字印在木头里,随着岁月的流逝日渐淡去。一张课桌上依稀刻着这样的话,“记住十八岁的时候我们一起去看海”,另一张刻着“我会一直想你”。

    还记得吗?那些谁和谁的争吵,那些写满谁和谁的日记,那些曾经勾过的小指,那些曾经立过的誓言,那些传来传去的纸条,那些做不完的试题,那些讨厌又可敬的老师,那些写了一遍又一遍的名字。物是人非,刻在墙上的字依然清晰,可是写下这些的人们,已经不再回来。讲台的位置,依稀看见那些昔日忙碌的身影。一圈一圈的眼镜,朴素的衣着,认真的表情。他们在眼前晃来晃去,让我想起旧日那些红色的勾和叉。总有一天,年轻人的脸也会在复杂的交际和无尽的文件中堆满褶皱。不久的将来,所有的人都会风光不再。在那之前,有多少人总是会想起从前?递给你第一支笔的那只手,学会的第一个字母,第一次逃学,第一次……

    千思万绪中,不知不觉走在回去的路上。细雨微风,有种温润的冷。梧桐的叶子悄然落下,想它以后会化做树下的泥土吧?淡淡的怀念在心间飘荡,那些从前的日子。那时候,我们都象花一样,绚烂地开放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烛花

    夏夜的风带走了声声蝉鸣,寂寞的我没有其他陪伴。

    安静的浮草总是在一个又一个沉默的黄昏里送走一轮又一轮的落日;坚毅的铁树历经千年,终究开出冷艳的花。

    我默默地走,什么都不再想。

    飘雨的黄昏,在街角的屋檐下,看雨滴淅淅沥沥地打在地面上,击出一个个精致绚丽的水花。瓦楞间破碎的漏洞看上去,灰蒙蒙的阴霾还未散去,但是天边已经露出彩光。

    站牌一个又一个地向后换过去,上了车的人下去,又有新的人搭上车。他们大声而开心地欢笑,回去后默默地孤独。

    小时候住在小屋里,很小很小。煤油灯燃起的时候,眼睛在火光掩映中一张一合地闪亮。吃着姥姥熬的玉米粥,很温暖。二字头的年纪,换了房子。有足够的空间供自己挥霍。却在夜半的时候,蜷缩在一角,发现自己仍然无处躲藏。

    周末或假期的时候,喜欢一个人关在房里,大声地放着摇滚乐。在纵横恣肆的金属撞击中,有一种飞翔的感觉。那是属于我的翅膀,激烈而安详。

    夜空里,蜡烛一根一根被点亮。摇曳的烛火象蝴蝶一般,在深蓝的天幕上翩翩起舞。眼睫的线隙中,烛花幻出七色的虹彩,绚烂夺目。剥的一声,美丽在瞬间幻灭。一滴滴流下的,是殷红的泪,烛泪。

    烦恼伴随着成长,痛苦紧随着欢乐。

    有一段时间养成了发短信的习惯。拇指在小小空间里飞舞,洋溢着快乐和不快乐。总有一些短信能让你啼笑皆非,总有些人能让你黯然神伤,总有一些时候,会想起早已经尘封的人和事。往事揭开的时候,表面的尘土会呛得你哽咽。

    不信神佛,却在某个时候异常笃定他们的存在。参观过很多寺庙,在那琉璃的世界中,仿佛脱身而出。看自己静静地站在佛像前,心神都被洗礼,带着世事洞开的潇洒。一道山门,竟真的分得开入世出尘?

    很想自己有一部车,不用是什么名牌。自己可以不要工作,不要房子,带上一只背包,几件衣服,开车去远方游荡。不用考虑琐碎的工作,不用揣摩别人的心思。单纯的,放飞自己的思绪和心情。可以深夜两点不睡觉,可以看到青春女孩的微笑。多好。

    四月的最后一天,梦见自己在原始丛林里拼命地奔跑。带着仿佛与生俱来的恐惧。一道道的荆棘和野藤在我的身上和腿上留下刺骨的伤痕。我还在跑,模糊中显现出她绿色的长发和几乎透明的眼。我筋疲力尽,一株古木成为我的依靠,我剧烈地喘息,终于有了一线生机。可是当我要站起来的时候,突然发现已经被枝桠和缠藤围得无法动弹。她在我面前,绿色的手慢慢地伸进我的胸膛。那一刻,我的心鲜血淋漓。

    日暮的时候,喜欢坐在河边。看着漂浮的东西一件件被冲走,永远不再回来。可是有些东西仿佛生了根,怎么也冲刷不掉。那一刻梦醒,忽然显现出庙中的佛像。想起七彩的烛花,那眩目的瞬间。我摇摇头。

    潮水退去的时候,海边有美丽的贝壳。她们异常绚丽,却很孤独。没人知道这是悲哀还是幸福。2004年的四月,牡丹开后凋零。

    在雨后的晴天,常常到郊外去。看那些或红或绿的鸟飞来飞去,羡慕它们的自由自在。秋天的叶子无声地落下,脉络依然清晰,可是叶片已经枯黄。

    我期待明天。可我想,明天我会依然孤单。因为,我只与寂寞为伴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黑雪

    “今天我,寒夜里看雪飘过……”

    苍凉的歌声响起,飘荡在街头的夜空中,满目的霓虹是那样耀眼。在这个城市的街角,看漫天的雪花飘下,带来新的冬天寒冷的气息。周围的人流车流汹涌奔腾,可是我的眼里却没有什么繁闹,耳中也毫无声息,所有的一切就好象一幅动态的无声电影,在雪花飞舞中默默地流淌。

    站在高大的写字楼顶,迎面扑来清冷的风。看着脚下一栋栋的高楼大厦,就好象在石阶上看着一块块的墓地。城市的污垢在风中微笑着呜咽,没有谁知道,风从哪里来。

    2004年的夏天,去往G省的路上。周围的绿色呼啸而过,绵延不绝。高速奔驰的车上,我看见横架的天桥扑面而来。MM说如果飞速撞上去,撞得支离破碎,体无完肤,那一定很疼很疼。我说那你要不要试试。MM说想想而已,难道真的还会有人发了疯去试?

    栏杆依旧冰冷,车流仍然如潮。事隔经年,我依然看得见她和我在天桥上相望的那一瞬。寒风中,长发遮住了我的脸。朦胧中,那件黄色的滑雪衫渐行渐远,终于消失在人海里。空中飘起硕大的雪花,盖得满脸满身。仰头望去,竟然是一团一团的黑色。

    “今天我,寒夜里看雪飘过……”那一刻,眼里有泪流下来。

    又是冬天了,在远离那个城市的小镇上,一个人固守着寂静。夜半床头的灯下,那些已经塑封的照片中,那些泛黄的书页里,透出那些温馨的往事。

    城市中漂泊的各色男女,在忙碌中体验着生存的乐趣。为他人做嫁衣裳的岁月里,在无数的选择面前,时常会找不到自己。今天的天王,明日的至尊,在时间的利刃面前,都是如此脆弱不堪。花开又花落,花落又花开。我们的未来充满了未知。

    有朋友说,经历使人成熟。一个理想的幻灭总是伴随着怅惘和叹息。当希望变成彻底的绝望,人们往往会被自己湮没。浩瀚的沙海变幻无方,人们总是向往长风大旗和烈日孤烟,却不曾想过细沙里被时间和风暴掩埋的寂寞灵魂。他们究竟有多寂寞?

    冬天的时候雪下有草在默默生长,寂寞的时候心中有花在悄悄开放。

    在生命飞快的消逝中,我看见爱扑面而来。我幻想着飞速撞上去,撞的支离破碎,体无完肤。然后就此消失在这世界上,那一定是人间绝美的篇章。我不停地问自己,想不想试试?

    朦胧的月色下,事物总是隐约地模糊。情人的眼光里,失去总是永远的美丽。

    思绪随着香烟袅袅升起,消散。电话声响起,另一端传来昔日的朋友熟悉的话语。嬉笑怒骂后,说起那些谁和谁的讯息。几句话以后,觉得苍白无味。忽然间,发觉自己好象变得老了。看着自己的心,跳得依然有力量,但是却无法掩盖它一脸的漠然。人,不知不觉的,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?

    城市的上空,飘起寂寞的黑雪。忙碌的人们,没有时间停下来看到它。朋友说,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加了隐密的面具,人们知道这是事实,但是没人力图揭破它们。相反,他们不停地保护它。所有人都在伪装着伪装。

    酒醉之后可以难受,有人会唱不知名的怪调。我们都是钢筋水泥丛林里一颗小小的有机颗粒,没有什么豪情和资本来醉酒狂歌。开心的时候要矜持谨慎地低声浅笑,孤独的时候一个人默默地感伤。我们的心只有自己可以懂。

    黄昏的时候天边有血红的晚霞,绿色的草坪上有孩子在玩耍。什么时候这些孩子也会匆忙长大,有些问题永远都没有人回答。我们都在匆忙地向前走,没有谁注意红色的天空。

    “今天我,寒夜里看雪飘过……”总有些东西会勾起我们无言的想法。突然落下的叶子,远方灯火阑珊。昨天已经去的很远,那份感觉渐渐模糊一片。青翠的竹马,旧日的黄花,天空海阔你与我,可会变?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道士

    L市城南,关林的西面有一排专卖席子的批发商铺。这是一个炎热的夏天,街上行人寥寥。喝空的矿泉水瓶随处可见,风起,塑料袋在天空中飞翔。

    我在一家卖竹板凉席的店里喝着冰镇的雪碧,眯着眼看着外面,所有的东西都反射着刺目的阳光。外面很静,仿佛万物都没了声息。笃笃的声音从远处走近,一根触摸得异常光滑的拐杖出现在眼前。一双游方鞋,黑色的布面满是灰尘。黑色的绑腿缠绕着黑色的裤脚,外罩一身玄色的道袍。原来是一个道士。

    我很奇怪,很久没有见过游方的方外之人了。在外面旅游景点见的那些已经不具备传统出家人的因素了,曾经友人说他见过一个和尚,下班之后戴上墨镜骑上太子摩托去接媳妇。

    这是一个老道士,头上居然还戴着逍遥巾,不过已是白发苍头,胡须瀑布一样流下,垂至胸前。肩上斜挎着一个背囊。左手持着原木拐杖,也可能是老山藤的,已看不出什么质料了。右手托着一个和尚用的暗色的钵盂,平伸到店主面前。原来道士也会化缘啊。

    店主是一个大胖子,相比之下道士一米七多的身高显不出什么来。胖子绽放了满脸的横肉,豪放地喝了一句滚之后就头也不回地进了里屋。我递给老道士一瓶冰镇雪碧,他喝了一口,眼睛仍然看着店主离去的方向,默然无语。我分明看到他的眼里有一丝惋惜。真是好热的天,我一口喝光了剩下的雪碧。

    掸掸灰尘,老道士转过身,走到隔着不远的一家店前。同样的步伐,同样的动作。当啷一声,女主人鄙夷的目光把一枚伍角硬币砸在他的钵盂里。道士默默地转身,默默地离去,再没有去别的店里走动。

    抖抖身上的风尘,笃笃的声音渐行渐远,那个黑色的背影看起来如此寂寥。风起,尘土迷失了我的眼睛。朦胧中,他回头瞥了我一眼。等我看得清的时候,道士已经消失了。

    太阳依旧火辣,可我已经等不及了。我拿着买好的了席子,到约定的地点去找朋友。以为会累得一身臭汗,到了地方才发现自己居然清凉如水,原来看起来的炎热不过如此。

    本以为这是撒哈拉中的一粒砂,流逝了就再也找不到。谁知道两指轻轻一拈就还原了本真。如此轻易,如此简单。

    一年后,在老城东面的一间专卖香火花圈的店前,我又看见了他。一身玄色的道衫,一个暗色的钵盂。不同的是,他更老了,脸上长满了贝壳一般的荒凉。

    我信步走了过去,他在看一件小小的黄铜件。那是一个鸟形的挂饰,有七分象鹤,有三分象鹏。香火店里居然卖这个?但是道士看得那么专注,我不由得猜想这东西和他的关联。仿佛入定一般看了好一会,他才回过神来,随着一声轻微的叹息,转身走出了店门。

    他三十年没有来了。声音在我背后响起。店主是个五十左右的女人,声音沙哑。这东西是他一直要找的,不知道怎么,他又不要了。

    你认识他?我四十年前就认识他,这个老家伙。他小时候一个人流浪,遇见个老道士,就和人家走了。三十年前来过一次,那时候还真是,真是俊俏的小道士啊。女人的声音充满了回忆的美丽。

    后来呢?后来他就说要找这个东西。他师傅的遗命,说是让他找到这个东西。谁知道他又不要了。

    不用笔墨和帛纸,传奇依旧能够成为传奇。

    前几天我和同事去关林买日常用品,经过西边那一排商铺的时候,忽然想起的老道士。顺路过去,发现围了好多人。在添油加醋的议论声中,我知道那个卖席子的胖子死了,被大火烧死的。他的妹妹,也就是另一家的女店主也烧伤了。奇怪的是,死的时候胖子手里居然握着多年找寻不到的祖传项链。

    有人看到了,说那项链是黄铜的,不值钱。还有人说,那坠子三分象鹏,七分象鹤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四月

    初夏的阳光照射在脸上,有一种刺目的眩晕。我用力甩甩头,戴上墨镜,走进拥挤的人流。

    来L市工作已经两年,感觉不到什么变化,每天上班下班,宿舍食堂,周而复始,机械而繁琐。毕业时的激情被时间的泡沫浸渍得了无生机,而对现时的依赖,则慢慢地在肩膀和小腹上羞愧地展现出来。

    我躺在床上,随手拿起本书,看一眼封面,是郭敬明。他的文字让我感到沉静,我讨厌那些无聊的篇幅,如木子美。

    耳边有音乐在响,夹杂着缥缈的歌声,放纵的歌手恣意地挥洒着过剩的激情,流着泪/说不出一句话/有谁能够做出回答。心绪无端地烦躁起来,手边的书从郭敬明换到黄易,黄易换到安妮,却始终没看进半个字。恍惚中好像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,心里猛然一阵悸动,思念潮水一般将自己完全吞噬。

    漫长的夜里常常做梦。我看见梧桐树的上空,猫头鹰在飞翔。她穿着青黑色的巫衣,骑着怪异的扫帚在夜空中徜徉。漫天的星光仿佛画布上的点缀,和她蓝色的眼眸一样发着暗淡的光芒。有时她会看见我,有时看不见。看见我的时候,有时冲我笑一笑,有时不笑。笑的时候,就露出银色的牙齿,唯美而又诡异。然后她就冲下来了,那一瞬间化成赤色的流星,黑色的光幕里那血红色的扫帚拖着长长的尾巴穿胸而过,我感受到彻骨的冰凉。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起来,噹的一声,我从梦中醒来,手臂砸在了床头的角铁上,生疼生疼。

    还记得初见她的那个下午,我坐在铺子里,专心地等我那一碗救命的牛肉面。我很饿。那间面铺是内外两间。在我头昏眼花的时候,我瞥见里间那个优美的背影,长长的马尾一跳一跳。于是我就不那么饿了。我也不专心等我那碗面,我专心看她,美丽一点说,是欣赏。

    记不得那天吃了多久,反正我早已经心不在焉。我看见马尾对一个短发男孩说,你要记得去我家的路,要记得,记得啊。

    恍惚中,男孩换成了我。她对我说,你要记得去我家的路,要记得,记得啊。回忆总是透着遮盖后的美丽,她并没对我说那样的话。在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,她问我,如果我和他分手,你会不会带我走。我听见自己深呼吸的声音,会。

    刹那间,我看见自己的心从深深的渊底冲出,砰的一声崩散,如电影散场后一地的碎屑,杂乱无章。

    我得承认,遇见她是一个意外。因为我本以为自己再没力气去爱。

    撕开的伤口还在流血,又怎么能够如健康一般?

    世事无常,老天算准了的。我知道老天算准了我还在流血,所以他要让我更加痛苦,就派个巫师来,施给我巫师的祈祷。

    后来我又知道,老天算准了的。老天算准了我忘不掉白衣飘飘的那段初恋,所以派了她来,蘸一场法事点化于我。

    拈花一笑,刻骨铭心。

    我摸着她领子上的狐狸毛,细细看她圆润的侧脸。她回头微笑看着我说,知道吗,那次我在电话里大声叫你的名字,知道我想说什么吗。

    那一刻我的智力发挥了以前没发挥的作用。因为我说不知道。那你仔细想想你当时说了什么。

    我呆住了。因为我说,我以为你会接着说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。

    我在花丛中翩翩起舞,就象在举世无双的瓷器之乡品味独特的韵味。谁知道,我一失手,打碎的不是一个,是两个。而自己,则找不到了。

    宝贝,这是我送你的称呼,因为你要一个专属于你的称呼,如你的名字为我而起一样。然而一切都不可避免地被时间的魔杖封进了那个盒子里,不是潘多拉魔盒,却一样没有留下希望。

    你告诉我你要结婚了。你说你伤了他一次,再也伤不得第二次。你说该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。你在离我三丈远的地方说,我现在很幸福。那个时候,我手里拿着要送你的幸运花。

    还记得那些无话不谈的夜晚吗,那时候我们真聪明。因为我们已经预见到了现在的结果。我们说,我们下辈子再见吧。我说,你要记得我,要记得找我的路,记得啊。我会在接引池旁奈何桥边,等着你。我就算散了,也不会喝孟婆的迷魂汤。你说,谁先去谁先等,如果我先去了你一定不会让我等太久。我信。因为我也一样。

    傍晚,我象经历了漫长岁月的石刻一样,坐看明月升起。我们相识相知的时间是七个月,现在的时间是四月。

    我又穿起旧日的黑衣,戴上银色的心镯。

    风又起了。曾经有人和我说,随缘吧。

    随缘吧。忘掉那些为谁留为谁剪的长发短发,忘掉那些为谁收为谁播的花落花开。

    让一切随缘吧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兵歌

    江山风雨晚,

    乾坤正气多;

    一朝凌云志,

    旌麾满山河——

    杂感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暗香

    琴声响起,流水一般从指尖跳跃出来,浮动在空中,飘到很远的地方。浮光掠影一般,想起远方的人和事。那些曾经期待的,那些不曾遗忘的,那些还未开始的,那些已经结束的。

    冬天,渐渐地又要成为过去式的时候,雪已经渐渐融化。遥远的深山里,已经酝酿着勃勃生机。山尖的积雪化成细细的水流,汇成溪涧,沿着山间的沟壑,一路嬉闹着流向谷底。阳光照耀的地方,有时候有湿润的泥土裸露出来。空气中残留着若有若无的气息,夕阳的斜晖里,在黑白相间的大地上浮动。

    城市里,白雪混合着泥土,在阳光的照耀下,渐渐地形成一滩一滩的黑渍,上面飘满了油污。阳光看不见的角落里,也不再那么冰冷,慢慢地有杂物在残雪里显现出来。冬天就要过去了。北国的冬天是来得最早走的最晚的。可是,最后也依然是要走的。即使梅花傲立了整个冬天,最后也依然要凋谢。

    寒冬,北风凛冽中,雪花漫天飞舞。它们晶莹剔透,如六角的精灵从云霄舞落。偶尔风回,旋起云雾般飘渺的裙裾。第一片落下,跌落了一地的晶莹。然而雪花一片一片,千千万万,仍然飞舞飘下。那些燃烧自己的雪花,用尽自己所有的爱拥抱着蓝天大地。用自己瞬间的消失,祭奠着生命和爱的永恒。辽阔而广袤的土地上,湮没了无数的精魂。而冬天的气息,已经悄然留下,弥漫在山野和田间,似有若无。

    前进的道路上,注定会遇到一些坎坷和羁绊。偶尔一个旋涡,说不定就会让我们粉身碎骨,万劫不复。是否有那么一瞬间,在我们聚精凝神的时候,聆听到花开的声音?可曾忘记,有过一瞬间,生命的脆响,深深震颤我们平凡的灵魂?所以我们不要哭泣,所以我们不要在意,所以我们要战斗不息,所以我们要永不放弃。

    当花瓣离开花朵,那摇曳的身姿是否还留有一丝不舍?那蜷曲而渐褪的颜色,在风中划过的痕迹,诉说着往日的绚烂。当爱已成歌,唱歌的人已变成风景。暗香残留,却无人来嗅。

    遥远的天边,星辰微落。流星划过的天空中,是谁的歌声缥缈缠绵,不舍昼夜?月色黄昏,晚风渐暖,似乎已经闻到栀子花的香气。春天就要来了吗?可是恍惚里,一夜之间,仿佛春天就会过去。人生如梦,短暂而匆匆。曾几何时,春天的嫩绿已经被我们深深掩埋,牢牢锁住。只能在偶尔的伤春悲秋里,记忆才会显现细碎的画面。千转百回中,寂寞的歌手聊赖地唱着,春天,你是否要离去?春天,你是否真的,要离去?

    人们行色匆匆,走过车站和地铁。吉他声响起,流浪的歌手用嘶哑的喉咙演绎着生活的沧桑。眼神中清晰跳动着奋进的火焰,手指尖流淌着震颤而嘹亮的旋律。每次经过的时候,都感觉到心被强烈地震撼,被那火热的追求激烈地冲撞。想来,他们正在积蓄迸发的力量,终有一天,也会花开绚丽,香气满枝吧。默默地祝福,无声离开喧闹的地铁。

    夕阳是永恒的沉醉。那血色的光芒映衬着半面的天空,金色的霞帔渲染着光明的旌旗。终于在这个时候发现,黑夜和白天是如此难以割舍,血肉相连。你看那红色的丝芒,不正是那殷殷渴望?我们注定要在红色的天空下漂泊,却扬言自己没有什么难以割舍。抬头看看红色的天空,是否真的还能无动于衷?

    当花瓣离开花朵,曾经习惯逃离。那一个个寂静空旷的日子,忍受无边的空白。终究还是躲不过,逃不掉,不如轰轰烈烈,直面人生,落个洒脱。离开花朵的一瓣,终究敌不过岁月和风霜,躲不过,逃不掉,不如轰轰烈烈,绚丽而舞。那空中划过的痕迹,瞬间即是永恒。

    树影横斜,月色浮动。空气中残留着若有若无的气息。

外篇 相约三年

    作者:睡了

    深深地看他一眼

    挥挥手

    相约在三年后夏季的雨天

    何必固执地不再回头

    任凭晚风撩动衣角

    不要告别吧

    安安静静地走开

    留一段空白给自己

    让时光去填写

    那段时光的考验和爱意

    在心里再深深地印一次

    那个平凡的冬夜

    一个亲切的男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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